钓鱼式执法——是对人性底线的挑战
关键词：孙中界 钓鱼式执法 人性底线
以前看美国电影，经常会有这样的情节：在高速路边或者小镇里，有人在路边把手指朝下，过不了多久，总是会有过往善良的司机，停下来搭他（她）一段路，而且搭车的人不给钱，司机也不要。浪漫的事情就此发生。
虽然本人没有过如此在路边搭车经历，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的和谐事情恐怕很难在中国出现了。
中国经济最发达、国际化程度最高的上海，当你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怕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打不赢的官司了。而且这样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
把媒体搅得风生水起的是在上海工作的那个善良的张军（化名），在其百般央求之下，张军让装作是病人的“倒钩”上车，并出于好心免费捎载，谁知竟然成为执法者垂钓而捕获的鱼，中了招的张军无奈接受了1万元的罚款。在张军投诉的时候。执法人员问他为什么要让不认识的人坐车，张说那个人说自己胃疼得厉害，对方继续质问：“他胃疼关你什么事？”
张军告诉记者，因为急于拿车，他妥协了。按贴在柜台栅栏上的标准声明写了：“我放弃陈述、申辩”。另外，他还要在《闵行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行政处罚判决书》上签名，因为不承认自己是开黑车，被认为态度不好，原来说情说下来的2000块钱也不让免了。交了一万元罚款和200元停车费之后，他终于把车领了出来。
“他胃疼关你什么事？”——多么冷血的质问！
“我放弃陈述、申辩”——法定权利遭遇了无情的践踏之后，多么无奈而又无助！
这样的事情由来已久。
第二个典型案例是，上海市爱慕园林绿化公司职员陈瑞勤说，他开的是单位公车，去年遇到“倒钩”，被以黑车论处。他不服行政处罚，提起行政诉讼，但一审、二审均败诉。陈瑞勤说，他的车“至今”还没有取回，每天50元的停车费，累计已达两万多元。但奇怪的是，最近他被告知，停车费可以不收了。
最近的另一件自我伤害以证明清白的事情再度挑战人们的神经。
当然也有以暴抗暴的。去年3月上海奉贤区上海市奉贤区的“黑车”司机雷庆文，被所谓“女协查员”带入“执法伏击区”之后，在协助交通执法部门取证的“倒钩”陈女士拔自己车钥匙时，当着执法人员的面持刀捅死“女协查员”。雷在去年8月底被判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以前上海还发生过黑车司机为泄愤绑架所谓“倒钩”的事件。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南汇并入浦东新区前，每年该部门至少查扣从事非法运营车辆2000车次。因为“钓鱼式执法”，这个执法大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告上法庭了。原南汇区城市交通行政执法大队大队长、法人代表朱伟忠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去年该部门曾面临6场诉讼，无一败诉。不过据说还从来没输过官司，所以这一非常规的执法手段也就照样频频使用，甚至发扬光大着。
没有输掉官司，似乎说明在法律意义上，“钓鱼式执法”是合理合法的，但执法大队难道因此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频频“钓鱼”了？
建交委交通科万科长坦然表示，只要司机和协案人员谈话内容涉及“谈价”，该私家车可立即被视为“黑车”，处罚依据为“非法营运”，“谈价”的内容包括汽油费、好处费等。
人情与法理之间，难道我们都已经冷漠到这种程度了吗？
比如，有网友直呼——这哪是“钓鱼”啊，这简直就是欺骗加抢劫啊，简直就是为了罚款而不择手段啊。从当事人所描述的遭遇，他“被拖出车外、被双手反扣，被卡住脖子，被搜去驾驶证和行驶证。要他交钱才能拿回车。他想打电话报警，电话也被抢走”！
——这是城市交通执法还是强盗打劫！
即使真的是有人非法运营，也不用如此吧！
从法律专业的角度，执法钓鱼，英美叫执法圈套(entrapment)，主要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方式被称作“显露式”，通常仅用在毒品犯罪案件中。
第二种方式被称作“勾引式”，执法部门在为实现某种利益或者完成任务理念的驱使下，准备违法工具，制造违法条件，采取行动勾引当事人产生违法、犯罪意图，在当事人实施违法犯罪活动时予以抓捕，以此实现自己的目的。
第三种方式被称作“陷害式”。执法部门在为实现某种利益或者完成任务的理念驱使下，制造类似于违法的条件，在当事人实际上无违法行为或犯罪意图时采取所谓执法行动。而且通常由于执法部门策划已久，其取证迅速、方式无明显破绽，使当事人陷入所谓的违法中而无力辩驳，由此故意栽赃陷害当事人。
专业人士均表示：对于“勾引式”和“陷害式”两种“钓鱼式执法”是绝对不能适用的，其表现出来的是诱骗他人犯罪和故意的栽赃陷害，不符合法治的目的，而且时刻在考验人的社会良知与人性的底线。
当一种执法方式被证明只是为了多得一些罚款，足以说明这种执法手段已经严重异化和变质。
由于被冤枉而被罚款，并且自己的车被强行扣押，还要支付法律所不允许的停车费，“钓鱼式执法”的最大受害者，看上去是那些被算计的私家车主，而实际上，最大的输家是社会的善良和正义。在这种执法方式的影响下，人们再也无法互相信任，而只能互相猜忌和设防，那将是一个多么让人无奈和压抑的社会氛围啊。
“现在好心帮个胃疼的人都会被陷害、钓鱼，那以后在路上谁还敢帮人？”
表面看，它有一件打击黑车、保护合法运营的外衣，骨子里却是扭曲执法程序的任意胡为。在一个法制社会中，当一个普通人为了证明自己无奈地选择“豁出去”的时候，警钟也同时高声响起。
这种“执法钓鱼”撕裂了社会成员间朴素的情感，败坏了公德，今后那些真的生病、临产的路人可能再也得不到帮助。
网友方小晶说，交警部门的隐蔽执法，也引来了许多非议。隐蔽执法仅从效果论，有其积极性，为什么那么多人嗤之以鼻，还不是公众觉得不够光明正大吗？
现在政府部门都讲究形象，这种形象应该是正面的、阳光的，做事有理有据，堂堂正正。而“钓鱼式执法”，难免让人觉得鬼鬼祟祟，耍阴谋使伎俩，那么这样的执法部门，还有什么形象、声誉可言？
一个政府执法部门，不是引导公民向好向善，反而培育了畸型的不正常的社会价值观，这也算是“钓鱼执法”结出的另一颗恶果。这颗恶果也许比你丢了自己的脸面更可怕。
这难道只是发生在上海吗？——当然不是！
这段时间，一条“最牛私家车流行帖”在网上流行：“本车拒绝一切搭载求助。临盆产妇、车祸、中风、触电、溺水，都不关我事。尤其是胃疼的！”这无疑是网民们针对“钓鱼式执法”想出的黑色幽默。
这样的表白颇有些“我只是打酱油的，刚好路过”，“只是转帖”之类不负责任的声明的意味，而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味道难道不值得让人寒心吗？民告官而获罪的很多事件，已经让政府与百姓之间形成了针锋相对的局面，而猫鼠游戏之间怕不单纯是戏弄，更多的是利益甚至是你死我活的纷争。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从2500多年前的孟子时代，就明确地提出“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孟子认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种情感是仁义礼智的萌芽，仁义礼智即来自这四种情感，故称四端。
假如有人站在路边，或者突然出现，竟然会让每个司机都逃之夭夭，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是一个圈套，你的善良会被当作是违法的，并且不由分说，武力相加，要对你课以重罚，扣掉你的车很长时间，不仅你的正常工作受到影响，而且每天要收你24块钱的停车费。
这样的事情频繁地发生在中国，而且是上海这样中国经济最发达、最国际化、文明程度最高、胸襟最广阔的城市，不能不让我们对中国近30年的发展而划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们不能理解的是——从交通到城管，中国的执法者，为什么总是对民众如此粗暴？为什么与民众进行如此的勾心斗角？为什么就没有丝毫的忧患意识呢？
钓鱼式执法让民众义愤填膺，挑战的是人的良知与道德的底线。
难道真的到民众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到爆发的程度，才是真正的危险吗？
一面是古人的智慧：
老子在《道德经》里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孟子在《尽心下》里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后汉书·皇甫规传》注引《孔子家语》：孔子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可知也。
人性都是有恻隐之心的，更有未泯灭良知之士慨叹：为人不具备恻隐，不保存良心，不讲究孝道，何异猪狗？！
——难道当今的人在社会管理的角度真的如此难以望古人之项背吗？
另一面是本文开始所描绘的：美国电影，经常会看到有人在高速路边或者小镇里，有人在路边把手指朝下，总是会有过往善良的司机，停下来搭他（她）一段路，浪漫的事情就此发生。
——难道中国人的道德沦丧，已经到了难以匹敌美国这样人情冷漠而又惟利是图的帝国主义国家了吗？
贾春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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