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林论权势


                       张修林论权势

 
 
       权势足够可爱,可爱之处在于,它是一个极好的发财载体,敛财全然不费吹灰之力。权势足够可爱,可爱之处在于,它的魔力,足以吸引美女,总是可以让很多美女与它亲近。
        权势足够可爱,可爱之处在于,它类似一块臭肉,能招来众多苍蝇的热捧;权势的迷魂阵,总能让权势掌握者顷刻之间就被神化,自我感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威力最大的膨胀剂,大约非权势莫属了。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能同权势那样具有如此迷惑性,以至于近乎极限地满足人的虚荣心理。
       除开自然的律动之外,任何动力,恐怕也难及权势威猛。权势足够可爱,可爱之处在于,它是一种专制和威权,可以恣肆专横,不顾民众或者属下的利益、尊严甚至性命,随意发号施令,从而霸道无比。权势足够可爱,可爱之处在于,借助权势,能造福一方,推动社会进步,甚至能让歪歪斜斜的社会步入直道从而彻底改变历史,一劳永逸,使千秋万代受益。
        没有权势,或者没有与权势勾连,发财谈何容易。不过离开权势的生财之道,除去偷抢和奸骗,都很干净,如同没有繁杂高楼、一尘不染的林荫大道,看上去没有繁华,却是空气顺畅、景致本色。不过走在这个林荫大道上的人们,要么疲惫不堪,要么无可奈何,能融入这个本真的世界,偶或抬起头来欣赏一下这绝妙景致的,实在少之又少。
       依凭权势发财,并非就是权势的本质。这不仅在于始终无法彻底规避锒铛入狱的风险,更重要的在于,利用权势敛财,比抢劫罪恶百倍。抢劫,抑或穷极而为,抑或好逸恶劳――总而言之,抢劫是因贫而抢,抢劫者一般贪心不大,每到手一次后,总要消耗殆尽然后再行作为;再者,民众总是可以设法躲避抢劫,或者面对抢劫时加以抗力的。而贪腐的权势,欲望之大,总比滚雪球不会逊色多少,何况民众如同被注入麻药、待剪毛的绵羊,知晓得并不明白,无处逃避,且难有抗拒的权利。抢劫者,既要承受法办,还人人恨之,下场自然凄苦。权势之贪腐,即便侥幸逃脱诉讼,也会状若惊弓之鸟,心灵实在难以背负;更为严重的是,民众总有觉醒的一天,比抢劫危害更甚百倍的贪腐,就算过了一两代,说不定还是要还本付息――历史上的贪官,有几个的子孙能够安享荣华?
       美女固然有迷恋权势的,不过,这样的美女不外乎两种。其一,心灵空虚,需要拉近与权势的距离,以便获得炫耀资本――这样的所谓美女徒具躯壳,与精神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基本属于肉体的动物类型;其二,抱有野心,利用权势,从而狐假虎威,以便作恶,这种女人,心肠比蛇蝎还毒――女人比男人更具慈爱之心,但女人中之毒辣者,比男人之毒辣尤甚。女人,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终归不能划入有品级之列。俘获第一种女人,也只能说比商店里买到的性器要真实得多,但关键在于,她绝对没有后者的忠心和诚意。至于第二种,她的种种劣行和罪恶,最终都要打到权势拥有者的个人账户。与权势相关,当然还有第三种女人的,不过她爱的可是英雄,是权势之上开出的事业之花,而并非仅仅权势本身。
       依凭权势获得的虚荣,看似比牡丹还要艳丽,其实,不仅比不上小雏菊,还比不上小雏菊在阳光下的投影呢。小雏菊的投影,再不真实,也是有画家乐于描摹的;而对权势的追捧,不过为了利益而已;苍蝇从来是只看臭肉不看人的,臭肉传到谁的手里,苍蝇就往谁飞去;有谁会心甘情愿、付出画家之于小雏菊投影那样的真诚?
       小雏菊的投影,固然短暂,阳光消失,它就不复存在。然而,它高洁的光、色、形、韵,通过画家高妙的手保存了下来,从而克服了时间对事物毫无情面的清洗。而权势的虚荣,无论怎样汹涌地弥漫,用再多的银屏、纸张或者碑刻渲染,也不能逃脱被历史扫进垃圾堆的运命。
       权势当然可以使为祸甚烈的残暴成为可能。霸权,历来是人心最欲攫取的。为我独尊、为所欲为,似乎最易填充人心欲望和满足的沟壑。不过,别忘了,这不过是人的动物性的极端私利,而人的世界,总是一个不断远离动物属性过程的世界;残暴的行为,即便在动物世界中,也会遭致同类的疯狂反抗。权势者,绝对无法奢望自己的同类,会比动物更容易忍耐。
       权势是不能用来炫耀的。思想、创造力、学识和技艺等纯粹属于个人能耐或者成就的东西,人们尚且不愿容忍自我夸耀,何况对于与自身能耐并非那么直接甚至毫无干系,而天生具有公共属性的权势呢。权势,只能在表现为职责、融入民众公共事业之中时,才能得到豁免,从而获得自豪的资格。
       人们赞扬春雨,是因为它公正而下得均匀,从而惠及阔远;倘若雨水偏私于一隅,就会形成辽阔的旱情。权势的本质,在于它的福音辐射尽可能大的半径。权势真正的可爱,在于它对民众期盼的成全,对社会需要的付出。当然,这本身就是民主对权势的要求。不过,通过民众的选票,来彰显信任,以此获得值得自豪的权势,目前,在很多地方,还只是奢谈。为了达成成全民众和社会的目标而获得权势,无论手段如何,都难以归入卑劣,李世民就是最好的例证。当权势可能造福社会时,为了达成这种目的,争取权势当仁不让,也是一种至上美德。当然,总是有这样一种权势,一边喊着为民众谋福利,一边荼毒民众――可以说,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事体中,再也没有比这更虚伪、更无耻、更恶毒和更祸害的了。
       权势的取得,应当秉持无愧于良知和符合自然、自尊的原则,否则,以不正当方式取得的权势,不仅不值得自豪,归根结底是一种耻辱。这样的权势,到头来总会为耻辱买单,付出高昂代价的。权势既然来自于不符合良知和违反自尊的原则,那么,这样的权势,必然阴暗而见不得阳光。阴暗的权势,无论大小,必定成为祸患。
      小的权势,如果孜孜以求,是很容易得来的,但取得相当大的权势,要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约,比如家庭的社会背景、时代环境、偶然的机遇等等。小的权势,只要有准备,就不难得到,但获得大的权势,未必就一定与超群的才识和胆略直接悠关,更多的是意外。如果意外拥有了很大的权势,应当慎用和善用,不能抓得太紧;单独的手掌,再大也覆盖不了多大的地方;总想抓得越多,到头来什么也难以留下;对于权势,越是留恋,越是可能崩盘,自取其祸。应当公正地把权势向有才干、有向上的价值追求的人分发,通过他们来扎实地改造你所管辖的地盘。越是盛大的事物,越是难以持久;对于权势,急流勇退,是使它趋吉避凶,导向圆满甚至伟大的唯一途径。
       权势的自由空间过大,民众的自由空间就必定过小。只有保持它们空间的相对独立,使民众的空间足以伸展,才能相互容忍、相安无事,甚至被民众接纳。不具有合法性而又无力革新的权势,无论多么强悍,也不会持久。权势和民众之间的平衡一旦被破坏,危险就已经降临;临近底线,就临近破裂。当官场的专横和贪腐已经成为时尚,比桃李还要满天下时,疯狂的权势已经不会具有成全民众和社会的基础,而只能相反了,那么,如同肥皂泡般虚浮的妖娆,已经快破灭了;药方太多而难有疗效,用药太多太滥,或者一贯只靠烈性方剂临时镇痛,结果必然无药可医――还是让它自行消亡吧。
       一个人一生中,如果能够遇上足以施展抱负的权势空间,是非常幸运的,但是如果相反,那么,绕个弯吧,远离权势,以其它方式服务民众和社会,或许更符合本质。作为个人,不可能选择时代,但可以选择努力;人的一生,不可以选择天气,但可以选择坚强;每一个有抱负的人,或许不可以选择所期望的结局,但都可以选择理想和奋斗的经历。
        ――人们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其实,倒在权势上的人,比倒在金钱上的,不知多到哪儿去了。
 
2009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