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启蒙》


 

    我们的祖国据说有五千年以上的文明史,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中国人民在哲学、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方面都对人类的整个文明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但在眼前的二、三十年里我们却一再重温人类文明的某些最基本的要义和观念,有些观念甚至可令人吃惊地追溯到目前还无法确认年代的人类的起源时期。
    记得在改革开放初期,我还是一个非常无知的小青年的时候,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人是要吃饭的”,当时感觉十分顺耳和舒服:这话说得多么自然和无可争议啊。但后来想想不对呀,这句天经地义的话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重申呢?啊,原来是有人曾经告诉过我们:有些东西比吃饭更重要!这个人就是伟大领袖——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捍卫他老人家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这个路线有多重要呢——我们被告之:没有这个路线,我们的脑袋都保不住;捍卫了这个路线,我们眼前的这几代人才有饭吃——当然要比旧社会的饭好吃得多,而且子孙万代还能吃到世界上最好的饭。可是,大家后来知道我们吃得并不好,甚至没有什么可吃的。但伟大领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我猜测可能是这么回事:大凡丰衣足食的人都不愿意拼命地跟着某种路线跑——他有吃有喝的,为什么还会对那些高深莫测的路线感兴趣呢!伟大领袖是中国这块土地上几千年来诞生的最英明的领袖,其英明的程度达到了至死保持其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政治艺术的顶峰,当然也带有某些明显的神教的特点。在他老人家逝世之后,大家擦干了悲伤的眼泪,开始寻找吃的了。“人是要吃饭的”这一问题重被提升为天下第一条,并且理直气壮地高喊:不管“白猫黑猫”,抓着吃的,就是好猫。
    接着有一句常提的话是:“知识是有用的”。这句话被响亮地说出来的时候,有多少人欢欣鼓舞啊。现在的人们都恨不得把全人类的知识一下子装到自己的肚子里,而那时许多人只能隔着橱窗向知识瞟上一眼,不对,橱窗里都是伟大领袖的画像或他的语录,也不对,那时侯也没有橱窗呀——伟大领袖的思想的万丈光芒怎么能从橱窗里放射呢。当时的逻辑是非常过硬的:如果你不忠于伟大领袖,你要那么多的知识干什么呢,肯定不会干好事,必然是“知识越多越反动”;如果你忠于伟大领袖,而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还要知识有什么用呢。当然我们也应该为伟大的领袖想想,知识越少的人估计越听话、越容易调教,如同放羊的情景:如果让你去放牧一群智商较高、很有主见的山羊,这羊怎么放啊!
    “实事求是”是这样一个如此重要的观念,以至于连一只蚂蚁都要好好地遵守它:要生存,首先要找吃的,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一定要搞清楚;住的地方也要有讲究,通道、大厅、产房、贮藏室等要安排妥当;通风、防水、防盗亦须适当考虑;冬天要到了,储备粮草的工作一定要抓紧等等。实际上,我们五千年的文明一路走过来,也没有哪个神一再告戒我们一定要“实事求是”,而我们早已和别的动物一样把这一常识刻在了遗传基因里,所以我们的幼儿们一出世后就哇哇地哭叫着去寻找“实事求是”的奶头。之所以现在又重申这个要命的概念,那只能是因为我们曾经有段时间把它抛弃了,那时侯我们相信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行为准则,那就是凡事求高,要多高?要和最高指示一样高,高得你翘首仰望仍不及其顶端。突然有一天它呼啦啦地倒塌了下来,这个时候大家就又开始在废墟里翻找丢失多时的“实事求是”了。
    “改革开放”,其相反的做法就是守旧和封闭。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的先人在清朝的晚期时进行了一次很认真的讨论,但皇室的当家人十分反感这一套,就把热衷于改革开放的人给杀了。后来又有热衷于改革开放的革命党人把皇室给斩草除了根,再后来又有更热衷于改革开放的革命党人把前面的革命党人打跑了。由此看来,我们中国人对改革开放的追求是何等的强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筹备着解放全人类,但不知怎么搞的,我们却逐步关起门来,就谁最忠于伟大领袖这个问题而相互撕杀起来。幸运的是,等到伟大领袖走了之后,大家又把忠于的问题扔进了垃圾箱,重新回到了改革开放的路径上来。
    还有许多说明中国已经启蒙和觉醒的实例:
    “发展才是硬道理”——你总不能说不发展或倒退才是硬道理吧。
    “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说明我们以前曾经想建一个没有中国特色的。现在好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尽管作为中国人,无论去做什么都不可能不带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座大厦最初是由一位叫马克思的江湖学者画出的草图,后来俄国有个叫列宁的大社会活动家,把这个图纸进行了必要的修改后,建起了世界上第一座社会主义大厦,这座大厦在矗立了八十年之后,由于各种原因(估计基础不牢是其中之一),又倒塌了。我们中国根据自己的特点也仿照了一座类似的大厦,但营运状况一直都不太好,最近花了很大的力气进行了整改,把许多马克思和列宁、毛泽东的创意给撤掉了不少,三位在天有知,少不了要龙颜大怒的。但社会主义的牌号仍还保留着,最重要的是社会有了很大的好转,这多少是令人欣慰的。
    “依法治国”——这是对依权治国的反思:很费劲、效果不好,而且更重要的是可持续性差、稳定性差、高度危险。
    “诚信”——大家都搞欺诈看看会有什么情况?
    “三个代表”——有个牧羊老人,他指着一群羊说:“我给它们吃、喝、住,给它们看病,为它们驱赶狼群,我为它们日夜操劳,而我只得到一些羊排、羊奶和羊毛。”当然,这时羊群只顾着低头安静地吃草,什么也没说。
     还有些别的,也可能是需要继续启蒙的地方吧:
    “X轮功”——在牧羊老人打瞌睡的时候,有个流浪汉悄悄地接近了这批羊群,他拍着胸脯对几只靠近的羊说:“嘘~~,安静点,听着,我要免费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的草基本上都是金的,更不会得病,也不会有狼,怎么样?你们准备一下,马上就走。等一下,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喉咙有点发干,把你这羊奶挤点给我喝,好了好了,不要太多,当然这完全是你们自愿的啊。”
    “脑X金”——自古以来没见过脑X金的聪明人当然没有受惠于它;现今已经聪明的人自然也不有求于它;制造它的人也不是因为吃了它而能够聪明地制造它的;那么,谁还在吃它呢:只有脑X尽的人?
    “解放思想”——当然是没解放思想的人在喊解放思想。这就象笼子里的人当然要喊打开笼子,他在喊,就说明他还在笼子里。这样的情况八成都是因为他进了别人的笼子,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别进别人的笼子,这样你就不会在笼子里喊‘打开笼子’了。
    中国的启蒙就象一颗顽强的种子的生长,因阳光、空气、养料和生命的基因等等而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