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从口出,我们的少年时代有点沉重
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些事被烙在记忆深处,尤其是在特定的生存环境和社会背景下发生的哪怕是很细小的事,也会令人久久难以释怀。我的少年时代,就常常因为祸从口出,总显得有些许沉重。
我的那个多梦时节,恰逢共和国的多事之秋,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懵懂无知的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二年级时,有一天课间,同桌的那个女生拿出一颗鸡蛋向我炫耀:“今天我生日”。
是啊,那时的乡村生活太艰苦了,孩子生日能吃上一个鸡蛋就算是很难得的了。羡慕之余,不知咋的,我忽然记起母亲常说,孩子的生日,妈妈的难日,便不加思索、“恰到好处”地“卖弄”一下:“那就是说九年前的今天,你妈生了你。你的生日,就是你妈的难日。”
哪想到这竟然惹得可爱的小女生红颜大怒,立马向老师报告:“某某说流氓话”。
天哪,这也叫流氓话!当时心里想,老师肯定不会这样认为的,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然而,那位一向和蔼可亲的蔡老师弄清来龙去脉后,却变得异常严肃:“你是什么成分?”
“贫农”。
“贫农出生的学生思想意识怎么这样下流哇?”
“我……”
一万分的委屈,尽管努力挣扎,还是无能为力去为自己辩解。
“谁教你的?”
“没有,没有,我自己瞎说的!”
知道自己闯了祸,不敢再多说一字字,唯恐节外生枝。
于是,写了少年时代第一份检查,并被罚着站在门外上了一节课。
那时时兴“勤工俭学”,我所在小学的“主营业务”是织草席和养兔子。
三年级下学期,那是个金色的秋天,我和同学们去差不多有四五里路的地方运茅草。当一大捆茅草背上肩时,起初的那份兴高采烈劲儿就被削减了许多。
班上有个姓王的同学,个头特小,也摊上了同样的一捆。感觉到肩上的份量,心想,他肯定承受不了吧?便向老师报告:“老师,王某某同学个子这么矮,可不可以让他少背点儿?”
老师用严厉的目光盯了我许久,盯得我终于不敢再吱声。一路上看到王同学吃力的样子,想替他分担一点的念头都没敢说出来。
放学前的“劳动心得”课气氛相当凝重,我被老师“请”到讲台前,郑重地“表扬”了一番:“王某某同学剥削阶级出身,没有罚他多背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某某同学竟然反过来为他说情,你的阶级立场哪去了?你的政治觉悟哪去了?大家说该不该批判呀?”
“应该批判!”同学们齐声高喊。
“这是原则性问题!一定要严肃处分,并且记在你的档案里!”
我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再“口无遮拦”,可还是闯了不少祸,比如一个同学被冤枉偷了别人的钢笔,因为我有足够理由便替他作证没有“作案时间”,因而沦为庇护“坏人”的同犯;因为一次在课堂上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脱口而出把老师喊做“娘”,结果“涉嫌侮辱老师”被关了整整半天禁闭……
我不清楚自己的内向性格是否与那时的遭遇有关,好在现在一切早已成为过去,那种不可思议的、动辄上纲上线的尴尬、无奈历史已然一去不复返。置身当今言论自由、社会文明、政治民主的和谐环境,怎能不感慨不已、感奋不已,并且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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