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北京之行（六）
恭王府
那日从延吉餐厅出来，天色尚早，我和亚亚决定去参观恭王府。
恭王府原名翠锦园，最初是和珅的私宅，和珅因罪被赐死后改为庆王府，咸丰年间又被改赐恭亲王奕欣，始称恭王府。据说，恭王府是目前北京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的王府；还据说，恭王府是当年曹雪芹写作《红楼梦》时的大观园的篮本。在名胜古迹多如牛毛的北京，恭王府近些年才引起人们注意，这跟几部“戏说”和珅的电视剧有着紧密关系。不过，恭王府确实是建筑史上的一朵奇葩，体现着我国古代园林建筑高超的技术和艺术成就。
进入王府的大门是一个西式门楼，虽不雄威，却也别致。据说当时北京只有三个西式门楼，这是其中之一。
王府花园中还有更多新奇别致的景致。前行，只见一高约5米的太湖石迎面伫立，状若沉思的智者，名曰“孤独峰”。据说当年和珅妻妾成群，但没有一个儿子，修建此峰后，方得一子。
继续前行，有一巨大水池，成蝙蝠状，取其“纳福”的韵味。水池有活水引入。在清代的北京，引活水入住宅，需经皇帝特批，恭王府是享此殊荣的几个特例之一。水池边上栽了许多榆树，俗称“摇钱树”，到了榆钱落地的时节，便纷纷飘落“盆”里。
王府东路的戏院也是一绝。整个戏楼建筑富丽堂皇，巧夺天公，这座完全木头建造的戏楼，没有用一棵钉子。戏楼底下埋了九个大水缸，演员在台上唱戏，声音碰到水缸产生回声，可以传递到戏院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唱戏，即使不用麦克风，声音也可以很清晰地传递很远。
恭王府还有一绝，就是康熙亲书的“福”字碑。据说旷古大帝康熙不仅雄才大略，也有极高的书法造诣。他一生只留下三个字，其一是故宫中和殿的“无为”，其二就是恭王府的“福”字。这个“福”字的来由据说是这样的：康熙祖母孝庄皇太后70寿诞之际得了重病，康熙为了给祖母请福续寿，在沐浴斋戒三日之后，倾注对祖母的无限深情写出一个“福”字。这一个“福”字，笔力遒劲，挺拔有力，从不同角度，分别可“多”“子”“才”“田”“寿”“福”六字，蕴含“多子，多财，多田，多寿，多福”之意。后来，孝庄皇太后的疾病奇迹般好转。于是，这个“福”字被刻成碑，尊为皇室重宝。再后来，乾隆年间，“福”字碑奇迹般从皇宫失踪了。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周恩来总理在恭王府会见外宾时，才意外地在假山下发现消失近300年的这一宝碑。原来，当年和珅看到“福”字碑的神奇，起了贪念，将其偷运回家，藏于假山之下，作为镇宅之宝。
和珅所偷盗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福”字碑。乾隆年间，和珅权倾一时，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和珅曾担任军机大臣23年，以军机大臣兼九门提督22年，以军机大臣兼九门提督、管户部尚书19年，以大学士兼军机大臣、九门提督、管户部尚书15年，其权力之盛，史所罕见。绝对权力带来的是绝对的腐败，在执政的2O余年中，和珅招权纳贿、结党营私、穷奢极侈。这期间，和珅搜刮的财富价值8亿两白银，比盛世年间清政府十几年的财政收入的总和还要多。真正石古今中外第一大贪官。嘉庆四年正月初三（1799年2月7日），太上皇弘历归天。第二天，和珅便被褫夺职务和特权。随后，被赐令自尽。
说起来，和珅也是一个人才。和珅虽然出身贵族家庭，但他出生的时候，已经家道中落。少年读书时候，和珅就是一个刻苦努力，善于领会的学生。凭借家庭背景，和珅得以接近皇帝，而之所以得到皇帝的赏识，则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和珅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只会阿腴奉承的草包。据说，这个古今第一大贪官同时也是古今唯一一个文武状元；据说，这个身兼首席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兼管吏部、户部、刑部、理藩院、户部三库，还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库全书》总裁官、领侍卫内大臣、步军统领等等要职的“二皇帝”同时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博学之士；据说其他忙里偷闲写下的《嘉乐堂诗集》，其中不少诗作还颇有文采和气势。
往回走的时候，亚亚似乎有些纳闷：＂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能吃多少，穿多少，住多少？＂
是啊，人的基本物质需求是有限的。但是，人的需求又是成长的。当人的自然需求满足之后，社会需求会萌生并成长起来。人的社会需求是无限的，在商品货币的背景下就更是这样。人的欲望的成长推动着人的行为的拓展。人们受欲望推动而产生的积极行为，既可能推动社会进步，也可能扰乱社会进步的正常步伐。人们很容易以人性的成长和社会的进步为自己的贪婪寻找借口。但是，贪婪归根到底是社会进步的毁灭力量，从而是一种需要引导和约束的力量。
不要对伦理道德寄以厚望，尤其是对中国这样一个缺乏公德价值的社会来说。据林语堂先生说，中国是一个以家庭为核心构建价值体系的国家。在这样一种文化背景下，人们的一切社会行为都围绕着家庭家族宗族价值的实现而展开，人们的一切行为归根到底接受的是家庭家族宗族的评价而不是社会的评价。在这样一个缺乏公共空间的社会里，人的一切价值都可以而且也只能在家庭家族宗族范围内实现，公德价值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失去了对人的败德行为约束作用。事实上，中国的这样一种伦理道德环境，正是贪官大行其道的肥沃土壤。一个人因为贪污而受到公众指责，但在私人环境中却可以得到认同和保护。由于私人的纵容和鼓励，贪腐行为甚至取得了道义上的合理性。这可能是数千年来贪官污吏们锲而不舍前赴后继的重要原因。
也不要对制度寄以厚望。制度不过是一个社会的游戏规则，这是道格拉斯说的。其实，制度作为一种规范人的行为的规则，可能制约人们的贪婪，也可能怂恿人的贪婪。制度本身不可能有价值取向，制度的价值取向取决于制度的制订者和施事者。当制度的制定和施事者怀着贪婪的私欲制定并颁布事实制度时，特定制度可能在抑制某些人的贪婪的同时助长着另外一些人的贪婪。
归根到底，可能需要的是民主制度的健全，需要的是一个广阔的公共空间，一种深入人心的公共精神和公德价值。
走出王府大门，已是夕阳西下。
一阵煎饼果子的香味迎面袭来。４块钱一套，我和亚亚一人要了一套。亚亚似乎很欣赏煎饼果子的味道，腮帮子撑得满满的。
“味道不错？”
“不错，不错。和珅那时候肯定没有煎饼果子。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煎饼果子啊。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