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未因《苦恋》带来一场政治运动”(组图)
《苦恋》故事梗概
在旧中国,少年凌晨光家境贫寒,但很有才华。青年时,他被国民党抓壮丁,后被船家女绿娘搭救。因反对国民党遭特务追捕,凌晨光逃到国外。在美洲的某个国家,他成为著名的画家,并与绿娘终成眷属。解放后,凌晨光夫妇返回祖国。
十年“文革”中遭受迫害,令凌晨光一家堕入谷底。
女儿决定和男朋友到国外去,凌晨光表示反对,女儿反问父亲:“您爱这个国家,苦苦地恋着这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爱您吗?”凌晨光无法回答。此后,凌晨光受迫害逃亡,成为一个荒原野人。剧终时,雪停天晴,凌晨光的生命之火已经燃尽,他用最后一点力量,在雪地里爬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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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岁的作家白桦如今定居上海,自称“远离电影圈、孤陋寡闻”。
28年前,他的剧本《苦恋》及由其改编的电影《太阳和人》,曾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大讨论,最终未能公映。
原计划拍黄永玉的纪录片
白桦创作剧本《苦恋》,源于长春电影制片厂青年导演彭宁的一个提议:写一部关于画家黄永玉的纪录片剧本。由于和黄永玉相熟,白桦很快就写了一部《路在他脚下延伸》,并发表在香港《文汇报》上。
“严格说起来,这个作品不是一个纪录片,全都是黄永玉平常和我们接触时谈到的一些事情及他的观点,是按照一首电影诗来做的。”剧本完成后,打算由黄永玉来出演自己。但准备实拍的时候,剧作家夏衍建议,还是写个艺术片,不一定要写黄永玉,就写一个艺术家。于是,白桦重新着手。
1979年,白桦完成了剧本《苦恋》,发表在同年9月出版的《十月》上。卷首语中写道:“飞翔着把人字写在天上。”剧本描写了画家凌晨光一生的坎坷命运,其一家在“文革”中遭受迫害,但女儿的出国决定还是遭到了父亲的反对,女儿反问父亲,“您爱这个国家……可这个国家爱您吗?”长春电影制片厂据此拍摄了电影,由彭宁导演,影星刘文治和黄梅莹主演,1980年底完成摄制。后来在送审样片的时候,改名为《太阳和人》。
据白桦介绍,1980年四五月间,文化部电影局曾组织修改剧本,但最终,影片只是将结尾做了改动,原剧本以凌晨光用尽最后的力量在雪地上爬出一个“问号”结尾。但拍摄现场,当时的中宣部领导派人传达了指令:“那个问号不能拍”。于是,问号最终变成了省略号,当一切安静下来,只有一枝风中芦苇在太阳的光晕中飘荡,伴随着六声强劲的鼓点,六个“点”打在了银幕上。
文化部主管电影的同志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中宣部,两部门决定,继续对电影进行修改,并请电影专家与白桦谈话。
“希望你们的电影能通过”
在此期间,白桦和彭宁携影片四处寻求支持。他们找到电影家协会,借了放映间放映该片,“看片的700人都说好”。
1981年1月5日,《大众电影》和《电影艺术》两家杂志联合召开了一次“电影创作和理论座谈会”。
与会者100余人,会议主旨“民主、争鸣、团结”,谢晋的《天云山传奇》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亮相的。
白桦和彭宁也带去了《太阳和人》,放映后,马上成为会议的焦点,并出现“一边倒”态势:持批判态度的人一发言,就被赞扬的人打断。
但在会议的后半程,传出了要对剧本《苦恋》今昔感批判的风声,说电影还在修改先不批判,但剧本要批判。
面对一方叫好,一方要求修改的局面,白桦萌生一个想法:让中央高层看看片子再说。
1981年1月10日晚,白桦求见胡耀邦,唯一的要求是请他看看片子。
“那时候,胡耀邦是很平易近人的,他复出后我前后在他的寓所见过他三次。”但胡耀邦拒绝了看片的请求。当着秘书的面,他坦率地说:“这部影片在没有审查通过之前,我不看。昨天晚上在中南海放了这部片子,我没有去。听说有人反对,有人支持。
我们家看过电影的就是两派。
《解放军报》发表批评来信
但此时,对《苦恋》的批判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桦在后来接受采访时,忆起1981年1月的一件事:当时在北京体育学院召开了一个电影创作会议,放映了一些新片,其中也放了《太阳和人》,但部分欣赏的人只能私下向他竖大拇指了。
此前,文学刊物《时代的报告》将《太阳和人》产生的过程形成报告,希望中纪委介入调查。中纪委征求中宣部的意见,一番研究后,中宣部回复:电影正在修改,还是由文艺工作的领导部门来处理,不然会使文艺界更紧张了。
同年4月18日,《解放军报》以半个版的篇幅发表读者批判《苦恋》的3封来信。
4月20日,《解放军报》发表特约评论员文章,说《苦恋》“不仅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甚至到了实际上否定爱国主义的程度”,它的出现不是孤立的,它“反映了存在于极少数人中的无政府主义,极端个人主义,资产阶级自由化,以及否定四项基本原则的错误思潮”。
文章被数家报刊转载,并通过广播传播给千家万户。
白桦回忆,当时的社会反响很强烈,很多老作家都持激烈反对意见,甚至有人说:“看到这个影片时,我恨不得把头撞在银幕上。”
“春天对我如此厚爱”
这种局面引起了胡耀邦的注意。据报道,5月17日,胡耀邦与中国文联及各协会以及中央文化部的负责人有一次谈话,谈话中提到:“对《苦恋》的批评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看来批评的方法如果更稳妥,效果会更好些……要争取作者做自我批评,作者反批评也可以……要把批评作品与批评作者分开……”与此同时,白桦也得到了部分文艺界人士的支持。
当时,文联和作协的主要领导人是周扬、张光年、冯牧、陈荒煤等人。
面对对《苦恋》的大规模批判,文联机关报《文艺报》作出反应的第一篇文章是在1981年5月22日,报纸刊出了《对〈苦恋〉的批判及反应》一文,称《文艺报》收到读者来信12封,其中有10封提出了不同看法,认为批判“采取了不够慎重的方法”。
5月25日,文艺界人士齐聚北京,参加中篇小说、报告文学、中青年新诗的优秀作品评奖会,白桦的诗《春潮在望》获奖。
本报记者 钱昊平 实习生 周亦楣 北京报道(本报记者张弘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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