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间 冷 暧
最近,我看到了两个由亲人合演的故事:一个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一个却让人看了倍感温暖。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现在住在徐汇区长桥新村的一对老夫妻,王学维和丁凤宝,让自己的儿子和媳妇狠狠地涮了一把。事情还得从十多年前说起。王学维和丁凤宝原来住在上海市东安新村,他们生有六个子女,前面五个都是姑娘,末了一个是唯一的小子。因为盼了多年才盼到这个儿子,也因为是唯一的儿子,所以老两口特别疼爱儿子;有什么好吃的都尽儿子吃,儿子要什么,不管是要星星还是要月亮,能摘就摘给他。五个姐姐也对这个小弟弟爱护倍至,事事让着他,小儿子王军就是在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家庭里长大了。
经人介绍,王军有了女朋友小黄;认识没几天,两人就爱得死去活来的,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然后就闪电般地结婚了。他们也和上海很多的子女一样,一结婚,就把新房安在了男方父母家里,这样做的好处,真是数也数不尽。我们就数几样吧。
一、二老一个月加起来有2000多元的退休工资,全部放在家里,做伙食费;两个小的只要象征性地拿出点钱,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小的找了张长期饭票,两棵能摇钱的老树。
二、婆婆做了一辈子的饭,做习惯了,也就带着这惯性,从自己这里,做到了儿子媳妇这里;婆婆无怨无悔地贴着钱、也贴着力,两个小的心里乐开了花,上哪儿找这种价廉物美的住家保姆去呢?
三、婆婆不但贴钱、做饭,还带洗衣。虽说现在家家都有了洗衣机,但是,内衣内裤袜子之类的,有时是需要用手搓洗的,这点儿事小的懒得动,又成了婆婆的加班活了。婆婆不觉得给儿媳洗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妥的,婆婆贴心贴肺地把儿媳当成了自己的家里人,媳妇乐得有了贴身的女仆。
四、很快地有了爱情的结晶,儿子对父母最大的报答,就是给他们添了个孙子。这下婆婆一个人可就忙不过来了,公公也来相助,两人忙得不亦乐乎;但是,累在身上、喜在心上,家里有了接班人了,苦点、累点、贴点儿算个啥?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当牛作马、在所不惜。
五、媳妇还觉得婆婆牺牲得不够。媳妇和儿子自己没能耐,却偏要打理个公司;于是,公司揽到了手里,可经营却是力不从心。人家开公司都往家里赚钱,他们可倒好,是从自己人身上捞钱。从谁身上捞呢?又想到了那对可怜的公公和婆婆。先是刮尽了公婆的积蓄,接着,又瞧上了公婆东安新村的房子。那房子虽然是老公房,可地段多好呀!位于上海著名的枫林桥地段,附近既有复旦大学医学院和中山医院,又有中科院上海分院,是典型的上只角地段。这么好的地段,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于是,媳妇鼓动着公公婆婆,把这人文荟萃的一流地段房子,换到了长桥新村那城市的边缘;这一来,房子有了差价,又成了小俩口的战利品了
六、如果你认为老两口已经被榨得差不多了,那是你不了解那媳妇的手段。小黄可真有能耐,看公婆那里现期的财富已经踅摸地差不多了,又瞄上了二老的远期债物。媳妇给二老设了一个套。她从她自己的阿姨和舅舅那里借了九万八千元钱,她揣上走了;然后,她给婆婆说,你帮我打个借条吧。天下还真有那么实心眼的婆婆,老实得让人着急。这婆婆想都没想,就给打了个借条,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媳妇喜笑颜开地拿着这借条,到亲戚那儿去交了差。
没曾想,这边老的还木知木觉地呢,那边小的却闹起了离婚。原来是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的,现在是儿子说了:“不离我就去死。”为了达到这个愿望,他尝试了很多的死法,割腕、跳楼什么的,还不止一次。也不知是上天保佑,还是本来就没来真格的,结果没死掉。两个小的看来是过不下去了,分,已成了定局。尽管二老还在拼命地调和,怎奈儿子最大的耐心,也就是偶然回来,还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凑和一夜。媳妇一看,对方去意已定,把原来那早设好的圈套就抛出来了,让亲戚问二老要钱。二老一脸委屈,但是法律又很无情。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欠条在,二老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呀!末了,法院判决出来了,婆婆要还儿媳的阿姨和舅舅的钱。我们同情是同情,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个故事比第一个故事要简单一些,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我们像是从冬季走进了春天,浑身暖暖的。颜齐伟和郭小辰,结婚已经十几年了。结婚的时候,颜齐伟已经46岁了,而郭小辰是35岁,两人都是等了多少年才等到对方的,好容易孤雁成了双飞。不料,过了没多久,颜齐伟就得了肌肉萎缩症。本来医生说,像颜齐伟这样的病是拖不了几年的,最多三、五年,而今十年过去了,颜齐伟虽然没有痊愈,但是依然活着。
今年情人节的晚上,颜齐伟吃力地挪到了写字桌前,艰难地写下了一封500多字的感谢信。他要给妇联和有关部门发这封感谢信,感谢他亲爱的妻子郭小辰。在这十年的时间里,郭小辰不离不弃、耐心细致地照料着她肌肉萎缩的丈夫。为了给丈夫治病,为了延缓丈夫的生命,作为一位中年女性,她不能像一般上海女子那样穿着打扮,她穿得都是亲戚们穿剩下的衣服;而她吃得都是丈夫吃剩下的东西。不管日子有多艰难,她都要想方设法地让丈夫每天都能喝上牛奶,吃上蛋白粉。
亲戚们被感动了,邻居们被感动了,素不相识的人也被感动了。很多人都向这对患难中的夫妻,伸出了友爱的手,捐款纷至沓来。可是郭小辰和颜齐伟都拒绝了。他们认为,为爱坚守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不需要为此而麻烦、牵累别人。被感动的人们再一次被深深地感动了。
本来这是两个毫无关系的故事,但是,我却觉得把这两个故事一起告诉大家,更有意义。也许有人听了第一个故事会说:把工夫都用在自己善良而无私的父母身上了,这对儿子媳妇真够冷酷的、真够残忍的。也有人听了第二个故事以后,会觉得:人世间是多么地美好、多么有爱心呀!我觉得这两种极端的心理很多人都会有,但是,我更希望大家能综合地看社会。也就是社会上有冷酷,但不全是冷酷;社会上有爱心,但也不全是爱心。我们应该对社会有更全面地理解,不要因为只看到了冷酷而对社会失去信心,不敢再有梦想;也不要因为只看到了爱心,而把社会看得过于美好,不能理智地认清社会上存在着冷酷,那样,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欺骗和利用。悲观的人不要只看到社会的阴暗面,天真的人也不要只看到社会的光明面。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有爱也有恨,有欢乐也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