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新这个“人”
没有披头散发,或者光头,没有奇装异服,或者破烂。初见周昌新,略吃了一惊:这是个普通人,却是个不一般的艺术家。
1166万拍卖价创下的当代单幅油画作品成交新纪录、“重彩油画奠基人”的称号,与34岁的年龄、干练的公务员般模样对比一下,委实有些反差。
随后又是一大反差:接受采访时,他竟叫助手把摄像机搬了过来。当然,这样的情况不多,因为他接受采访的次数还很少。这位助手的专职工作是用照相机和摄像机记录他的所有创作过程。
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成为被研究的大师,于是有意识地留下“史料”。普通人外表下,是一颗自信心爆棚的心。
这种“大师感”还包括他多年来坚持不卖画,迄今有98%的画留在手中,以完整地展出、被研究。20出头时,有个浙江的酒店老板看中他的画,出价数万,当时可是个大数目,但他也只肯临时临摩一幅卖,不肯卖原作。
但后来外出写生、工作室、聘用助手等成本越来越巨大,于是去年7月把“重彩油画”的代表作《中华魂》卖了,一卖就是1166万的天价。
当有人质疑不值那个钱时,他却似乎有些矛盾,一来称私人掏腰包的收藏家认为值那个钱才会买,二来表示对这个价钱其实还不满意,三来心疼“象征中华民族一往无前的精神”的作品不能简单用钱来衡量。
更多的质疑是对“重彩油画”本身。34岁成为“奠基人”的背后,是这个“流派”目前还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影。
无论是私下对他,还是公开对记者,艺术理论家、《美术》杂志主编王仲都表示:“重彩油画”的提法不合逻辑。
中国传统的重彩画本身就“重”(色彩),西洋的油画也“重”;重彩是平面画,油画可显立体。的确,无认重合还是冲突,重彩和油画都很难连到一起。
“重彩油画”的来历几乎就是周昌新自身的学艺经历。他在湛江艺院学习时,打下了油画的水粉基础,毕业到京后,师从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美院)
说是偷偷,是因为老师杜大恺当时不答应。
非要搞,是因为他觉得,中国重彩发展到今天已到极限,谁也不敢说超过了敦煌壁画;重彩的平面性表现力有局限,高丽纸等材质也不易保存;从油画角度来看,中国油画迄今未受到国际重视,“没有自己的身份、语言。
就这样,他要替中国美术界趟出一条自己的路。“重彩油画不是重彩和油画的简单相加,也不是用油画颜料、工具来画重彩,而是用中国重彩的理念、精神加上油画形式。”
他指着心爱的《野牡丹》得意地自问自答:“你看到线条了吗?又像是重彩的线条,又像是油画的轮廓、造型。你看到光了吗?似有非有,是用重彩的色彩来表现油画的光。”言下之意,天衣无缝。
他自信其“重彩油画”既是中国重彩的前途之一,也是中国油画的出路之一。“向前看,两极吸收。”如此游走两端,不守定规,偷偷搞了半年后,他把老师杜大恺请到工作室来看了一下,“他默认了。后来就越来越称好了。”
“从个人利益来讲,别人不认同更好,独一份,没人来和我竞争,呵呵。”他话锋突转:“但中国艺术太需要开拓创新了,搞不搞重彩油画、叫不叫重彩油画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对中国艺术现状煞是痛心,又因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底蕴极为乐观。全国政协常委、华人顶尖收藏家徐展堂告诉他:“我始终相信中国会出现大艺术家。”尤其让他信心百倍。
在他看来,中国艺术之所以低迷,很大程度上是很多中国艺术家不自信,只会模仿,主要模仿洋人,其次古人。
当然,有那么多画家沦为画匠,“为的是面包。”
还有一个原因,很多画家只会呆在画室里,“今天画他老婆,明天还画他老婆,穿衣服画,脱衣服画,就这么画来画去,能有多大长进?”
就算是“采风”,“风能采住吗?”
“必须真正深入生活。首先做一个人,然后做一个艺术家。人都不是,还算什么艺术家?披头散发装个样子就是艺术家了吗?”
所以,他坚持做了十几年的“人”。前面不说他如公务员模样吗?事实上,他确实是公务员,迄今为止仍是公务员,在同一个职务上不升不降十余年。现在还得上班,不过蒙领导破例,可以不按天按时了。
有了公职,他自称可以真正了解人,了解社会,了解时代。在颇以“后现代”、“先锋”为荣的艺术界,他却颇有些“现实主义”。在前期,公职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供其生活来源,保持艺术的独立性,可以不为“面包”而画画。
就这么着,这位“重彩油画奠基人”一直是个“业余画家”。所有作品,都是下班时间和节假日创作出来的。
但摊子越来越大,这位“大师感”极强的青年画家也自知快“业余”不下去了。
“面包”也不能不要。但不作为目的的“面包”对他而言反倒容易到手。上次卖出一千多万,按日常成本计,“可以保证十年不看人家脸色了。”他的妻子兼“经纪人”聂莉笑道。
不久后他要到香港开画展,作为预计中全球巡展的首站,估计得花五百万,势必又得心疼地卖出一些“研究史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