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势》2


嬗变

“跌了,跌了,26元破位”“25元,24元都破了”“23,22,到21元了。”600100连续几天的狂跌,让汤海天吃惊不小,了不起亏一千块钱,这意味着600100将从27元跌到17元,这在汤海天看来是不可能的,不由地胆气就上来了,怕什么,要真的跌到这个位置,再加买,不信它就一点不反弹。

“我不做了,”水水说,“那些人太可恶,来宾馆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不做便不做,随你自己好了。”汤海天知道在总台上班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尤其在冬天上晚班,水水的苦可也真够受的。“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水水辞了职,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干,股票那东西也看不懂,一会涨一会跌的,倒是汤海天最喜欢看的中央二台《艺术品投资》中那个主持人有点魅力,至于古董,只见过汤海天给她看的那个画有麒麟的冬瓜罐,可惜破了。汤海天这个人,人是好,就是总让人觉着不是这个社会的人,头脑里稀奇古怪的,说他向上吧,在许多人生紧要关头,他又消极对待,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不弯腰,要说他消极吧,他比那些看来混得好的人精神状态还好。唉,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炒股真的会有出息吗?

“海天啊,他在家,你稍等”,汤博吾将电话递给汤海天,大舅母打来的。“哦,大舅母,什么事啊?”“海天啊,这样的,我弟弟一个朋友在北京承包了一个餐厅,需要有宾馆经验的女孩,水水不是在家没事吗,要去的话,商量好了,回个话给我。”“好的,谢谢啊!”

“想去吗?”汤海天问水水,“那还用说,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太阳升。”水水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就是不知道那个朋友怎样,可靠不可靠?万一到了大城市水水回不来怎么办?”汤博吾毕竟阅历丰富,“再问一下!”“好!”

“放心放心,我弟弟原来是省里大宾馆的办公室主任,会经常去北京的,那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水水咋样,只是水水她自己要把握住,现在社会复杂啊!”

“我就去见一下世面,赚点钱回来买房子,反正现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海天,你就让我去吧!”水水央求道。

汤海天望了望父亲,汤博吾摆摆手,“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做决定吧!”

“不怕苦?”“不怕!”“没人陪你,不怕孤单?”“不怕!”汤海天犹豫不决,在民政局窗口那游丝般的感觉恍然眼前。如果水水真的象她自己说的见一下世面就回来,倒也平安无事,怕就怕一去不回头,果真这样,那就说明水水根本就和他无缘结为夫妻,现在只是阴差阳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汤海天咬咬牙,答应了。不过临行前他对水水说:“自己在外多保重,晚上最好不要出去,不管去哪里一定要有伴,有空就打电话回来。”

水水走了,很快就电话回来,“北京真的不一样,在瑞口难以想象,申奥成功了,这里都闹得不行了,我们是在部队一个食堂工作,事情不是很多,大家都住在地下防空洞里。”“你自己要多保重,天气冷了,多加衣服!”汤海天十分关切。水水走了之后,汤海天除了上班,就是看电视中的证券评论节目和《艺术品投资》,再就是上网查找相关证券知识。彼时,股指期货讨论得很热烈,汤海天也渐渐对期货产生了兴趣。可是在瑞口这样一个小县城,根本找不到同道之人,书店里这方面的书根本没有。汤海天明白期货风险很大,自己一定要先学习才能正式介入,不可盲撞行事。经常去的网站有易发,CFA,汤海天只是静静地看,遇到自己觉得有价值的,就摘抄下来。

不可能的事情终于发生了,600100跌到了16元多!汤海天找了个空闲,取出4000元,跑到A市,对营业部窗口里的女孩说“填单,现价,买200股600100。”“已成交,19.30元,200股清华同方。”现在汤海天是位300股的小股东了。

“我现在到北京饭店的贵宾楼上班了,老板在这里承包了一个茶活,我们负责给客人倒茶。”水水很兴奋,“这里的人真有钱,一杯茶水好几百,工资虽然比在瑞口赚得多,可还不够人家几杯茶,北京街太繁华了,好玩的地方太多了,钱总不够用!”

“要不要我寄点过去,去了就是开一下眼界,学点本事,要是能把茶道学会了,就回来开个茶庄什么的。”汤海天觉得送水水去北京看来是对的了。

水水忽然觉得汤海天人虽好其实却挺幼稚,他对这个社会根本不了解,开茶庄,十年的工资也不够买一斤好茶叶,甚至连这里的一顿饭都吃不起。想想还要回到无所事事的瑞口去,水水有点不情愿了,才二十几岁就可以看得见自己的未来,没劲!可是不回去,汤海天怎么办,他又不可能辞职,即使出来了,象他那种脾气,谁肯要啊,想什么事都不求人,可能吗?水水长时间地陷入了难以决断的境地。

“22.55元卖出300股600100。”汤海天对清华同方已失去了信心,此前网上有消息传,清华大学将要理清校办企业的关系,不能让它们再打清华牌了。“已成交,实际盈利138元。”几个月的坚守,汤海天没有得到想象的利润空间,但这样的市道能不亏就已经很不错了,汤海天安慰自己。水水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好长时间没有电话了。汤海天已经不再看电视证券节目了,没有多大实用价值,他觉得那些专家们的思路有问题,天天都讲好,可是股市去一路往下走,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不过汤海天现在还弄不明白。当他得知全国期货从业资格考试面向全社会开放了,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而且选择在北京考试。他想去看看水水。

瑞口的政坛上发生了一起大事:前后两任县委书记涉嫌贪污受贿,并为黑社会组织充当保护伞被省里抓起来了;公安局长、政委在逃。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各种传言四起。汤海天仿佛成了局外人,这是迟早的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汤海天对正来已毫无兴致,现在就是一头心事学习期货知识,准备考试。期间学会了止损,在股票上不断砍仓,什么青岛海尔,什么航天机电,全是名头响当当,就是不见股价往上涨。

“考得怎么样?”“没问题,居然在北京也还有人抄我的。”

“我有件事一直想对你说,想了很久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吧!”

“我们,我们分手吧!”当水水好不容易蹦出这几个字时,汤海天还是惊愕不已,半响说不上话来,全身直冒汗。

“我对不起你,也不再适合你,你回去再找个比我好的吧!”

汤海天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以至于以后经常挂在他嘴边的话便是: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汤海天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他能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但他想不到这随之而来的伤痛会这么深。

水水决心已下,任凭汤海天怎么说,你会受苦的,会毁了自己的,水水已听不进去,既然已说出来了,就回不去了,否则要回去,她是不会说的。

“你打我吧!这样我也会好受些。”

“不会的,你好自为之吧。”汤海天坐在火车上呆呆地一日未进食回到了瑞口,瑞口的天空也再次暗了下来。

半年后,汤海天拿到了绿本本,月下老人给他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