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古建之旅(01):有些事儿现在不做就来不及了


 山西古建之旅(01):有些事儿现在不做就来不及了

2021-07-01

“有些事儿现在不做就来不及了”。

很多年前我看谷岳的节目听到这句话。谷岳是个职业旅行者,他世界各地旅游,曾经以搭车的方式从北京去柏林看女友。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虽然他的生命与我的生命一样“逝者如斯乎”,但他应该不会有我这个年龄可能的紧迫感。

计划去山西看古建筑有很多年了。最初知道的山西古建筑就是应县木塔,它在我们的课本上。那时候还可以登塔参观。现在,因为木塔倾斜,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已经禁止游客登塔了。不过,除了应县木塔,我了解了越来越多的山西古建筑,有了越来越多游览的选择。我知道五台山有佛光寺和南禅寺,是保存完好的唐代木构,它们在我心中闪耀着光芒。

之前,我去过两次山西,一次是我和小付一起去的,去了李蓉的老家乡宁,以及周边的云台山,壶口瀑布,克难坡。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对古建筑的浓厚兴趣。还有一是2009年,单位组织去西北旅游,去了甘肃,陕西,新疆及山西的中北部。这次的旅游经历严重失败。不是旅行社组织得不好,而是我们对旅游认知的偏差。开饭喝大酒,夜里打麻将,参观景点仅仅是这其中的点缀。在西北跑了十几天,浪费了一路的好风景。最后一站平遥古城之后集体返回武汉,我一个人留下来,又呆了三天。

这次决定去山西看古建筑,与梁思成先生的工作有关。疫情期间看了一些中国建筑史的教学视频,了解了一些梁先生考察和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的经历(加上读了南岳的《南渡北归》),对中国古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梁先生的工作产生了强烈的敬意。我希望能够通过古建之旅欣赏中国古建的魅力,能够理解梁先生等一代先贤对挖掘,继承和发扬传统中国文化的卓越贡献。我前段时间去河北正定,参观了梁先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考察过的隆兴寺,开元寺,华塔,天宁寺塔,借助于对建筑文化的粗浅认识,确实感觉丰富了旅行的意义。

这一次准备去山西,看了太多的视频材料,一些重要的建筑,看了好几遍,以至于其外部的形态和内部的结构,闭上眼就能想象出来。感觉失去了新鲜感。这可能是个问题。减少了新鲜感,减少了刺激,也就会减少旅游的价值。临走前两天,我甚至感觉激情快消失了。其实,我通过视频了解的,只是很表面很片面的信息。事物的存在是丰富而复杂的,况且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旅程中必然的不确定性,终究会成为旅游最重要的价值来源。

出门时,带了王学典的《良史的命运》。王学典是山东大学历史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这本书是王先生关于历史,历史学以及历史学家的一个文集。我上一次读这本书是在两年前的七月,在我回昆明的途中。上一次只读完了第一辑“那些逝去的背影”,了解到历史学家“痛苦的人格分裂”,感觉到作者的悲悯和无奈。这一次开始读第二辑“重写学术史”,第一篇是个长文,“‘二十世纪中国史学’是如何被叙述的”。我这些年讲授“经济学说史”,有意识地讨论了方法有关的一些命题,比如“辉格史观”,“经济学的陈词滥调”,“选择的历史与历史的选择”等等。王先生的一些观点深获我心。他说,史学史与普通史是不同的。普通史的对象是历史事件。人们总是从一定的主观性出发来对历史进行取舍。普通史一旦写成,对象就消失了。而史学史的对象是观念,思想,理论,它存在于文献当中。史学史写成之后,它的对象还在文献当中,它不会消失。这可能要求史学史的研究要有更加客观而公正的态度。进一步讨论“二十世纪中国史学”是如何被叙述的,王先生分析了不同历史学家的不同观念,思想和主张产生的原因。大致来说,有意识形态,门户之见,个人好恶以及方法论自恋等原因。放到经济学领域来考察,对同一事物的不同认识,大致也是产生于这些原因。文中,作者进一步叙述“二十世纪中国史学”构建过程中史观说与史料说之间的差别及其不同影响。马克思主义强调唯物史观,主张以历史解释现实。其中的代表有郭沫若,范文澜,翦伯赞,杨荣国等。“国学大师”们,如顾颉刚,陈寅恪,王国维,胡适等,强调实证,强调史料。两方在讨论中各执一端,各有偏颇。余英时和许冠三的态度比较中立,也比较可取。就我的认识而言,思想是需要争论的,需要不同的观念和主张的存在。只有一种思想或者观念,看起来简单,其实很危险。危险就在于,它可能使我们成为蠢人而不自知。我批判“辉格史观”和“陈词滥调”,体现着我的这种忧虑。

我在地铁上读了一个多小时,又在飞机上读了一个多小时。飞机在大同机场落地前,这篇文章才被读完。

以前,我对在公共场合读书有些犹豫。我既特别想将随身带着的书拿出来读,又担心被人看成是是装模作样。现在我的想法有些变化。我确实是因为不想浪费时间才在公共场合读书的,并不装。就算是装,也没什么不好。装自己热爱读书,热爱知识,总比装年轻,装富有,装潇洒要好得多。

不过,旅行中读书其实是一件很难持续的事情。旅行中会有很多新鲜的事情,新奇的事情蜂拥而至,让人应接不暇。后来的每一天,我从七点半离开酒店,就被各种新奇而有趣的事情包围着,冲击着,于是就处在连续不断的兴奋中。晚上很晚回酒店,要记日到半夜。第二天早上五点起床,通常还要补记昨天没记完的内容。所以,在大同机场落地之后,我再没有将这本书拿出来读过。我后来去善化寺,还买了一本研究善化寺彩绘的著作。两本书加在一起,在我后来的旅途中成为沉重的负担。我不得不将其快递回家。

山西古建之旅开始了,我强烈地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