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与坟


    每当看到一件件珍贵的考古文物出土时,我的内心就充满了对古人的感激和尊敬。正是古代的殉葬习俗风俗才为后人保存下了无数的珍贵典籍,解开了一个又一个文化考古之谜,填补了考证空白,完善了不朽经典。

  中国的丧葬文化习俗持续了几千年,对人们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力。在古人看来,有阳间必有阴间,“丧葬不只是单纯安葬死者, 它直接影响到社会的伦理规范乃至政治秩序。丧祭还可以培养人们的仁爱之心和尽孝之道。正因为丧葬有如此重要的社会功能, 它受到历代朝廷和民间的广泛重视,并培育出了枝繁叶茂的丧葬文化。”事死如事生,人死犹如搬家。儒家思想主张: “ 生, 事之以礼; 死, 葬之以礼, 祭之以礼” ( 《论语·为政》),使中国传统的丧葬文化深深地打上了儒家的烙印。

  古代葬形式种类繁多,有火葬、水葬、树葬、天葬、悬棺葬、瓮棺葬、屈肢葬、二次葬、割体葬等等,但我认为只有汉族的土葬最人道,“入土为安”,我们从土中来,再到土中去,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唯独土不偏不倚,谓之中气。又因丧葬制度要求给逝者陪葬很多生活器具,金的、银的、铜的、铁的,还有陶器、瓷器、锦帛、书籍等,正是古人陪葬的这些帛简在地下几千年的掩藏中,才得以躲过一场场改朝换代的战火和铁蹄,顺利地保存下来,薪火相传,完成了它们的价值使命,后人也得以祖宗的庇荫。

  “坟”在风水学中又称“阴宅”,是先人们居住所在之地,相对于我们日常居住的房屋“阳宅”来说,坟给人总有一丝恐惧和阴森的感觉。而自从某一天,我对“坟”字恍然有所悟才改变了这种看法。

  “坟”字,拆开来看,左土右文,土字和文字组合成一个字,寓意为土中存有文物、文化、文字之意。现在很多古老的经典都称之为“坟典”,可见坟在储藏、传播典籍、文物方面功不可没。古人在造字的时候,似乎已经决定了“坟”的文化使命,同时古人的确在“坟”上下足了功夫,把“坟”的功用发挥到了最大。

  古人通过坟把他们认为最珍贵、最值得在另一个世界里拥有的东西陪自己深深的潜藏于地下,安静地睡去。古人的再生之梦并非呓语,他们的梦想在今天得以实现了,多少考古发现无一不是凭借着对古人的坟墓挖掘才得以让古老的文明再度重见天日。虽然古人的丧葬习俗客观上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文物,但今人切不可随意惊动古人,怀揣发财目的刻意挖掘,否则无疑是侵犯“人权”。

  1993年出土的郭店楚简,其重大的学术价值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高度重视。虽然这座古墓发掘前被盗过,但劫余竹简仍存804枚,13000字,全部为学术著作。竹简分为两部分:道家著作和儒家著作。其中,道家著作共两种4篇,即《老子》3篇、《太一生水》1篇;儒家著作11种14篇,即《缁衣》、《鲁穆公问子思》、《穷达以时》、《五行》、《唐虞之道》、《忠信之道》、《成之闻之》、《尊德义》、《性自命出》、《六德》各1篇,《语丛》4篇。简帛研究专家庞朴认为,郭店楚简填补了儒家学说史上的一段重大空白,比如,儒家学说的核心是“仁”,但为什么人能够仁,孔子没有作出回答,而从孔子的“性相近”说到孟子的“性善”说之间,子思的著作失传了。郭店楚简的发现,终于揭开了这个谜底。

  1975年12月出土的睡虎地秦简, 包含《秦律十八种》等1100枚秦简,为研究秦国的政治、法律、经济、文化、医学、等方面的发展历史提供了翔实的资料,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价值。

  1972年出土的马王堆汉墓在三号墓中出土了大量的帛书,其中包括《易》、《老子》、《战国纵横家书》、《养生方》等医简、兵书、阴阳术数、方术、地图、乐器。同样解决了学术史上不少疑难问题。

  不断出土的文物不但证明了如今流传的《老子》、《黄帝内经》等国学典籍在历史上确有其书,而且还填补了很多研究空白,终结了很多学术争论。如河图、洛书图的真伪问题关系到中国文化源流,自北宋以来却聚讼纷纭,图书派和疑古派互相驳斥,双方均是历史上重量级的文化大家,这种争论持续了900多年,成为近千年来学术界的一大疑案。现代历史学家顾颉刚还考证认为河图洛书是伪说,直到1977年春,安徽阜阳双古堆西汉汝阴侯墓(M1)出土的太乙九宫占盘才结束了长达千年的河图洛书真伪之争。

  当顾颉刚考证认为,《孙子兵法》也是后人伪造,作者不是孙武,而是孙膑。幸亏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两座汉墓出土了《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竹简,历史考古的发现又一次给出了答案。

  虽然古代的丧葬习俗备受褒贬,但客观上它为延续中华文明提供了一条值得研究的路径。这或许就是中国作为幸存不多的文明古国的秘密所在吧。然而,人终归一死,墓葬是必须的,中外皆然,而如何墓葬,在反对奢侈厚葬之风、提倡从简的现代化背景下,研究墓葬文化仍有重要意义。

  虽然现代的图书收藏条件越来越好,技术越来越高,但若以千年为单位来衡量收藏功效的话,现代的图书收藏手段很难说就比“坟”好多少,虽然国家实施了数字信息化工程,但这些硬盘能否躲过意外、战争、能源危机吗?几千年下去,技术与今天迥然不同,后人还能使用这些硬盘吗?或许后人正把我们的硬盘翻来覆去的研究纳闷呢,这是个啥东西?文化传承的靠科技靠得住吗?

  反观今天人们的丧葬制度,仅仅是把人烧成一小盒骨灰埋于土内,不见任何东西随葬,徒增一高大无用的石碑,无书无器无衣无食无烛,如此草率,前辈怎能安息?今日之坟,只见土,不见文,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土堆而已,无神论者却认为是文明之举,真不知这等文明创新在哪里,不过面子是有了,豪华的墓地、坚固的水泥,而对墓内该放置什么一概不问,墓葬文化苍白如此,真是令人抓狂。

  一个不能善待死者的民族岂能善待其同类?